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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吃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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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以傳在葉春攜款私奔之事上通風報訊,賣了張勁聲人情,加上他又臨危救了張旋墨一命,張勁聲不好再刁難他,終於同意放他出去,自立門戶。

張以傳開香堂,開始正式收徒弟。不久,他又成立了傳世公司,明做皮貨貿易,暗運各種煙土。他自己是不跑長途了,讓徒弟們代跑。得來利潤,大半放債和投資房地產,穩賺不賠。至於讓他暴富的炒股,他輕易不再碰,除非尤夫人處有確鑿消息漏出來,他才出手。

隨著他生意越做越紅火,名聲越來越大,上門拜會的人也日漸增多。對此,陳惜從不太高興,覺得破壞了她的日常作息。張以傳知道她脾氣,盡量在傳世公司或盛芳沁公館見客,不打擾她。

陳惜從聽說盛九公館成了他“在野公司”,更不高興,只不願明說。

邵宛如提醒過她幾次,說現在不比當初,多少人盯著以傳呢,要抓牢他。

陳惜從覺得她很可笑,說:“當初也有不少人看上他的。夫妻之間,何必玩弄心機?他喜歡我,我什麽都不必做,他還是喜歡;他不喜歡我,我做再多也枉然。況且也不必要,誰沒了誰不能活?”

邵宛如搖頭,告訴她張以傳和盛芳沁走得很近,要她提防。“不是玩弄心機。丈夫,終歸是外人,一時頭腦發熱,也是有的,得看著點。”

陳惜從一言不發,心裏不痛快得好似有貓在裏面磨爪子。

偏偏沒過幾天,她正穿著睡衣、素面朝天地半躺在家中沙發上看書,張以傳毫無預兆地將盛芳沁領了回來。

陳惜從和盛芳沁一下一上,互看了半天,盛芳沁先笑著開口:“還是你好福氣,沒事躺在家裏,有人養好啊。”

陳惜從自上次在英總會按摩室裏聽聞她和鐘百靈的一席話後,就沒再見過她。她偶爾打電話約她,也被她不冷不熱拒絕。二人重見,她心裏被根熱針紮了一下,也笑說:“九小姐這話,是說我呢,還是說以傳呢?其實憑九小姐條件,老早也好躺在家裏了。”

盛芳沁臉色微變,說:“你在家裏呆久了,越發不會說話了。憑我的家世,要靠人養活嗎?”

陳惜從繼續笑:“是我說錯話,你不靠人養活,你只養活別人。”她怕再說下去,忍不住要動手,便站了起來,往樓上走去。

張以傳過來拉住她,笑問:“怎麽了,這是?我聽說你們也曾一起玩過的。她說今天要來我家,順便看看你,我就帶她來了。”

陳惜從冷笑:“你事先不說一聲,不巧得很,我正要出去呢。”

她上樓換了套新置辦的法國時裝,把自己打扮得跟櫥窗裏的洋娃娃一般模樣,才挎著包下樓。

張以傳和盛芳沁一人手裏一杯飲料,已經坐到同一張沙發上聊天,狀甚親密。聽到高跟鞋踩地板的聲音,他們同時轉頭。

張以傳眼睛亮了亮,有種玩味的意思。盛芳沁半是欣賞半是嘲諷。

陳惜從告辭了一聲,走出門。她身材纖細有致,走路姿態也嫻雅優美,可惜心中憋著股火,戾氣外露,在門外臺階上絆了自己一下,破壞了冷艷高貴。陳惜從臉上一紅,不敢回頭,匆匆走了。她出了大門,似還聽到張以傳的“哎唷”聲,伴隨著盛芳沁的笑聲。

她走去尤夫人公館,心想:“那女人一定會背著我說我壞話,本來她當著我面,也沒什麽好話。”

她恨盛芳沁,更甚於恨鐘百靈。後者她十分熟悉,不過是個沒腦子的輕浮女人罷了。她一心單戀張以傳,張以傳則完全是看中她爸爸的權勢,要他為他運送煙土保駕護航,他大概連她本人是方是圓都不知道。她對她還有些同情甚至愧疚。但盛芳沁算個什麽?

打著紅顏知己的牌號,不就是變相籠絡張以傳、圍著她轉麽?

張以傳能被她籠絡過去,可見也沒什麽見識。

她到了尤公館,腦子裏還滿是自家客廳裏那兩人。

尤夫人已在打牌了,看到她一楞,又著意盯著看了幾眼。不僅她,所有看到陳惜從的,無不多看她一會兒。尤夫人笑說:“今天打扮得這樣隆重,是要出席婚禮嗎?”

陳惜從不好意思起來,啐了她一口,說:“一葦什麽時候結婚啊?”尤一葦是尤夫人的女兒,才五、六歲。尤夫人一笑,不理她,繼續打牌。

陳惜從討了個沒趣,站她身旁看了會兒牌,更無趣。

尤夫人也看出她心不在焉,推了她一把,說:“你到前面和人家說說話,多認識些人,別光和我們幾個上年紀的混。快走吧,一個悶聲不響大活人站我旁邊,我看著胸悶。”

陳惜從晃晃悠悠,去了前面。這兒有不少常來尤公館的人,有男有女,或組牌局,或聊時事,各得其所。

陳惜從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了,悶悶不樂地想張以傳他們不知現在在做什麽。明明看不見時她一點不在意的,怎麽見到了,會煩成這樣?

陳惜從又想:“她自己靠她家裏人搜刮的民脂民膏過著荒淫無度的日子,怎麽好意思指責我靠人養活?丈夫養妻子,難道不是天經地義?何況我也替他養兒子。上次炒股,也賺了一點。”

這點小貢獻她自己覺著寒磣。張雪堂算不得她在養,她更多放任自流,待他像待一個小幾號的朋友,有時反要他提點她。至於炒股賺的錢,大概塞張以傳的牙縫都不夠,純粹打發時間的玩一票罷了。

她到底是新式學堂畢業的人,稍微動動腦子,就看出自己實在是個米蟲,百無一用。

她頓時沮喪起來。盛芳沁還能給張以傳拉拉關系,她連這點作用都沒有。

正想得傷心,忽聽一個軟綿綿、好聽的男子聲音說:“請問,這裏有人麽?”

陳惜從擡頭,見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俊秀男子,長得唇紅齒白,大有戲子風範。陳惜從搖搖頭,他就在她對面坐下,順手掏出一支煙。

陳惜從心情不好,口氣也壞,她說:“能不抽煙麽?”

那人一楞,忙收回煙,微離座椅,向陳惜從伸出一手,笑說:“不好意思。在下姓許名晝白,初次見面,請多關照。”

陳惜從碰了碰他的手,說:“許先生,你說話真好聽。”

許晝白又是一楞,隨即微笑說:“黃鶯誇獎百靈,今天這角落何等有幸,能聆聽咱倆的二重唱。”

陳惜從掩嘴而笑,想:“有意思,他一個男人,說話不但斯文好聽,還會誇張,說不定真是個戲子,來拜碼頭。只是不該拜這裏啊。”

她和許晝白談了幾句,發現他原來不是戲子,而是浙江的蠶絲商人,在奉化有片很大的蠶養殖場,想在上海開店,專向富人階級提供特等蠶絲。他聽人說尤夫人是上海的幕後娘娘,財政部長在南京也要受她遙控,所以來她這邊“拜個碼頭”。

陳惜從問他養蠶好玩麽。他娓娓道來,從拜蠶花娘娘開始,講到拆繭為止,普普通通的事,被他講得充滿鄉野風趣。他實在讀過些書,旁征博引,插諢打科。陳惜從一肚子自怨自艾,聽完他一席話,竟煙消雲散。她忍不住嘆說:“真想去那樣地方住幾日。我不會拆繭,擦擦桑葉也好。”

許晝白還要說什麽,陳惜從忽然站起來,說要走了。

許晝白有些吃驚:“怎麽說得好好的,突然要走了?是家裏有事麽?”

陳惜從真心誠意地握握他手,笑說:“許先生,你真有能耐,我本來心煩意亂,聽你一番話,變得神清氣爽了。我不敢再多聽,好東西若貪多務得,反而覺不出應有滋味,白糟蹋了。”

許晝白楞楞地看她走了,心中也彌漫開些綺麗風光。他嘖嘖嘴,心想:“這女人怪有意思的。她明明自己急著走,反編派出這通恭維話,聽著也像是真,也像是假。怪道她能籠絡住尤夫人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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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惜從鬥志昂揚地回到家,發現客廳裏只有張以傳一個,盛芳沁已經走了。張以傳一腿壓在屁股下面,正看她的一本小說。

陳惜從視若無睹地打他身邊經過。張以傳忽說:“狄更斯的小說,還挺有意思的。”

陳惜從說:“誰允許你隨便翻我的書?”

張以傳扔了書,站起來摟了她肩膀,笑說:“連你的人都是我的,何況是你的書?”陳惜從見他語氣輕佻,神色中也浮動著喜悅與得意,大異往常,一時拿不定主意,就沒作聲。張以傳又湊到她耳邊問,“你今天是怎麽了,火氣這麽大?吃醋麽?”

陳惜從迅即紅暈過耳,甩開他,說:“我吃什麽醋?你別有了一點點成績就得意忘形,拿我消遣。告訴你,我就是討厭盛芳沁這個人而已。”

張以傳笑得眼睛瞇成兩枚彎月,仿佛可以從中拉出蜜糖絲。他的聲音裏也滿是甜意:“為什麽討厭她呢?”

陳惜從似是被人抓住了莫須有的把柄,又急又氣,大聲說:“她不是好人。”她想要不要把盛芳沁陷害她、派記者跟拍她的事說出來?她還沒想好,嘴巴自動開合,已將這事說了。

張以傳卻無動於衷,只淡淡地譏笑了一句:“她活得無聊,盡愛幹這些多餘的事。”

陳惜從氣消了些,然後又開始心虛,悶聲說:“其實她說我靠你養活,也沒說錯。”

張以傳瞪大眼睛,說:“這不是天經地義麽?我要是養活不了你,還配做你丈夫嗎?你可別起奇怪心思。我話說在前頭:我張以傳的老婆,可不能在外面工作。”

陳惜從心裏一樂,也覺出些甜蜜。然而她還是不大明白,怯怯地嘀咕了一句:“我有什麽好?”

張以傳看看她,忽然張大雙臂,將她直直抱了起來。他像一只陀螺,帶著她轉圈。陳惜從忍不住驚叫出聲,緊緊抓住他肩膀。

張以傳發夠了瘋,將她壓倒在沙發上。陳惜從驚魂略定,想要斥責他幾句,卻發現身處位置極其不利,被他重重壓著,兩人身體貼合得沒有一絲縫隙,呼吸間,你來我往,無可遁避。張以傳居高臨下看著她,他氣息灼熱,幽沈的黑眼睛有股難以言喻的魔力,讓她無法逼視。

她轉開頭,張以傳卻一手握住她下巴,硬將她的頭扳回來,看著自己。他說:“我第一次在東北見到你,就覺得你很好。你看著是冷的、脆弱的、順從的,心卻是熱的、堅強的、叛逆的。那時你說去找你姐姐,我聽著就很羨慕,想要是有朝一日,有人也能像你對你姐姐那樣,單槍匹馬,穿越過大半個兵荒馬亂的中國,就為找我,那該多好?當然這種女孩子是絕無僅有的,所以我又想:看來我無論如何,都要娶你為妻了。”他突然又轉開眼睛,撅嘴說了句,“就算知道自己不配,也還是想。”

陳惜從第一次聽到他說這話,心裏起了波瀾,也不知是可感,還是可笑。她想:他要是知道自己當初那麽做,全是為了一個從未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,他還會這樣感動嗎?如果說她愛殷月恒,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的話,張以傳愛她,似就是癡人的謬誤了。

張以傳的鼻子在她臉上蹭來蹭去,輕輕說:“你沒有話要講嗎?”陳惜從有些害怕自己身體裏突然湧現出來的力,陌生而狂暴,叫她無所適從。她急急說:“你快點起來,你壓得我透不過氣來。”

張以傳嘆了口氣,放她起來。陳惜從大口呼吸,似乎過了好久,才恢覆過來。她有些詫異地看著張以傳。

張以傳目光出奇溫柔,他一手撫摸著她後脖頸,說:“你放心,盛芳沁就是一個朋友,和照人、大中他們一樣。你別管她做些什麽,你只要知道:我心裏的女人,只有你一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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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以傳“表白”之後,陳惜從覺得兩人間關系似乎變了。她沒有過蜜月,現在蜜月期卻姍姍來遲,突然砸下。

她模模糊糊地幸福著,又覺荒誕:“結婚都快六年了,怎麽忽然鬧起戀愛來?”

奇怪的是,對於他們間關系的微妙轉變,旁邊人視若無睹。只有張雪堂憑著孩子敏銳的直覺發現了異常。有一次,他在餐桌上嚴肅地看了她好幾次,終於開口,說:“媽媽,你不要一副思春期的模樣。這種樣子,留給爸爸看就可以了,別給其他人看到。”他說完,還用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。

不管怎樣,她現在似已不再為盛芳沁煩惱了。她愛作怪由她去,反正她只是他眾多朋友中的一個罷了。不像她,是唯一。

尤夫人提醒她要註意盛九時,她反為她辯護:“就是談得來的朋友。以傳朋友多,她恰好是個女人,若是男人,難道也這麽多閑話?”

尤夫人搖搖頭,點到為止。她心想:“要是應民在外面搞出個‘紅顏知己’,看我不剝他一層皮。”不過她也疑心:是陳惜從自己不正,所以才對丈夫大方。

最近流傳一種謠言,說陳惜從和一個浙江奉化來的蠶商勾搭上了。

這話半對半錯。陳惜從近來的確常常和許晝白碰面。許晝白不但會講話,還會跳舞,投了陳惜從之好,成了她固定舞伴。兩人並未偷情,可也是非常親密了。

陳惜從本來還有些顧慮。許晝白第一次約她單獨出去時,她想拒絕的。但因張以傳那套“朋友歸朋友,夫妻管夫妻”、“心中有執著,行為無須顧慮”的理論,她覺得自己既然問心無愧,就不怕交個男性朋友,所以答應了許晝白約會。有了第一次,自然就有第二、第三次。

恐怕張以傳自己也沒料到,他的辯詞,會出現如此成功的結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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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月明星稀,燈光如練。何處寄足,高樓廣寒。非敢作遨游之夢,吾愛此天上人間。”

在此天上人間百樂門,張以傳、盛芳沁、蘇俊輝和鐘百靈剛跳完一輪舞,靠墻休息。

此處三層。一樓餐館,二樓舞廳,三樓旅館。二樓中間一個大舞池,周圍散布幾個小舞池。管弦樂隊吹響舞曲,中心大舞池由汽車鋼板支托的地板被眾舞者踩踏得上下搖晃。小舞池上許多初學者,和中央近乎癲狂的人們比起來,則保守許多。

鐘百靈一手扇著扇子,大聲說:“還是這兒熱鬧好玩。以後我們別去英總會了,改來這兒吧。”

她還沒說完,盛芳沁就大大咧咧地表示:“粗人最喜歡粗俗的熱鬧。”

蘇俊輝習慣性迎合:“你是金枝玉葉,她們哪能跟你比?有這麽個地方,對她們而言,已經不錯了。”

他和鐘百靈已經訂婚,鐘百靈最近對他有點不滿,又聽他此時公然恭維盛芳沁,暗諷自己,臉就拉了下來。

盛芳沁天生愛看同性下不了臺。她忽又對蘇俊輝說:“口幹死了。小山東,你去下面買幾瓶可樂。”

蘇俊輝答應一聲去了。

盛芳沁忽又說:“突然不想喝可樂了,想喝冰凍橘子汁。百靈妹妹,勞駕你去跟小山東說一聲。”鐘百靈一皺眉,說:“他有名字,幹麽總叫他‘小山東’呢?”盛芳沁笑說:“我哪記得住那麽多人名字。那蘇……蘇什麽來著?”

張以傳在邊上抽完一支煙,按了按盛芳沁肩膀,說:“是你吵著要來這裏欣賞一下千人作舞的,剛到,又無聊了?少拿人家百靈開玩笑。等著,我去給你買。”

盛芳沁聽他發話,就不出聲了。鐘百靈看著他背影,心裏暗暗感激,想:“到底是喜歡過我的人,待我和別人不同。唉,若我的未婚夫是他,該有多好?”

“哎唷!”盛芳沁這時忽然叫了起來,抓緊鐘百靈胳膊,興奮地說,“你看,那不是你同學嗎?”鐘百靈順她所指看去,果然見到了陳惜從。她穿一件酥胸半露的白底鑲蕾絲黑邊晚禮服,正和一個身材頎長的美貌男子跳舞。

張以傳很快就和蘇俊輝一起上來了,兩人各拿一瓶可樂和一瓶橘子汁。瓶子蓋頭起開了,吸管在汽水裏忽上忽下。

盛芳沁接過張以傳手裏一瓶可樂,吸了一口,迫不及待地說:“你告訴你太太我們今晚來這兒玩麽?”張以傳莫名其妙,搖了搖頭。

鐘百靈心裏七上八下,一半維護舊友和張以傳,一半抵觸盛芳沁,她說:“這兒沒多大意思,我們走吧。”

盛芳沁瞪她一眼,說:“有你這麽維護情敵的麽?以傳,我說過空穴來風,未必無因的吧?謠言不會無緣無故傳出來的。你還不信。喏,你看惜從和她的舞伴。”

蘇俊輝說:“什麽‘情敵’?”鐘百靈低頭,臉上發燒。她又小心翼翼擡頭看張以傳,見他無所表示,才放心。盛芳沁沒搭理蘇俊輝,笑嘻嘻看著張以傳。

張以傳這時也看到了陳惜從和許晝白。一曲終了,大舞池一時出現了人流對撞。陳惜從撞了好幾個人的背,被許晝白拉住手,替她開道,才離開了大舞池,停在離張以傳他們不遠處的欄桿邊。

他們沒註意到張以傳等人,互相間聊得歡暢。

有人捧了十幾瓶汽水上來,許晝白不由分說,搶了兩瓶,一瓶給陳惜從,一瓶自己喝。那人要理論,許晝白扔給他一把錢,足夠他買下百樂門今天所有汽水的,他也就不作聲了。

人太多。有人撞了陳惜從一下,她沒站穩,手中汽水潑了一點出來,全灑在胸前。她叫了一聲。許晝白忙掏出手帕,要為她擦。陳惜從笑著接過,自己在胸前隨手抹了抹。

她沒看到,張以傳卻看得清楚:許晝白一雙賊眼,順著她手的動作,在她胸脯上光明正大地溜來溜去。

陳惜從擡頭還許晝白手帕,覺得前方有人在看她,溫度炙熱。她一轉眼,看到了張以傳一夥。

她心裏咯噔了一下,但她隨即看到盛芳沁他們,又釋然,反大方地將許晝白拉到丈夫面前。

盛芳沁似笑非笑,說:“惜從,這是幹麽呀?這是跳舞的地方,又不是決鬥的地方。”

陳惜從和鐘百靈、蘇俊輝二人打了個招呼,看也不看盛芳沁,就笑著對張以傳說:“真巧,給你介紹個人,他話說得可好聽了。”

她將張、許二人互相介紹了。二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,只有陳惜從無憂無慮,似兩尊面對面大炮旁嘰嘰喳喳的小黃鳥。

新一支舞又開始了,陳惜從拖著張以傳進入大舞池,眾人再次將汽車鋼板踩踏得上下搖晃。

張以傳面對陳惜從一臉無邪的開心,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,開口問:“那位許先生,他……”

陳惜從滿不在乎地說:“他麽,只是普通朋友,比盛芳沁對你還不如,沒什麽可擔心的。”

張以傳胸中一堵,說不出話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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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晝白沒有想到,在百樂門和張以傳他們分開後,沒過兩個小時,他們再度相見了。

第一次見面,兩人面面相對。第二次,卻是一個趴著,一個站著。

趴著的自不會是張以傳。他彎腰檢視著昏迷不醒的許晝白,又擡頭掃了眼身邊掛彩的幾個兄弟,很不滿地說:“你們七、八個去抓他一個,他一點事沒有;你們倒好,個個掛彩,錢大中還折了條胳膊。大中,你說,到底怎麽回事?我張以傳的門徒,連個娘炮也對付得這麽費力?”

錢大中右手胳膊剛處理過,吊在脖子上,他傻笑說:“大哥,這不是‘人不可貌相’麽?這人是個會家子,我們七、八個不是他一個的對手。”

張以傳“呸”了一聲,目光冷冷盯著地上的許晝白。他動了動身體,已有蘇醒跡象。

張以傳心想:“照大中所說,對這人用了大劑量的迷藥,他居然這麽快就要醒了,他到底什麽來頭?”來不及細想,不久前百樂門的一幕幕浮光掠影,又勾起他怒不可遏的回憶。

許晝白□□了兩聲,跪了起來。張以傳當頭一腳,將他踢飛。

錢大中問:“大哥,怎麽處置這人?”

許晝白靠在倉庫墻上,一時還說不出話,但意識似已恢覆。他盯著張以傳,惱怒著,畏懼著,無聲哀求著。他大概從張以傳眼中看不到希望,眼珠子四下亂轉,自求逃命之法。

張以傳看著他就生氣,想這人真是狗娘養的,吃了熊心豹子膽,打主意打到他女人頭上。

“用棍子揍,”他說,“揍斷他雙腿,留他條狗命。”

他話音剛落,他的手下便抄起棍子,迫不及待地走向許晝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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